[推荐]_舞月光ˇ

lady带电水母

_柯其


       男孩在笑。從始至終。他笑的時候眉毛輕輕上挑。嘴角淺淺\地上揚起來。像是童話裏的王子，英氣逼人。他有很好看的眼瞳，深深淺淺\的憂傷在他清亮的眼眸裏晃啊晃，如幽藍的海水在他的眼底漸漸漸漸地退去。他伸出手指，光綫在他長長的手指上像鳥一樣起起落落。他說，喝點這種酒吧，那樣你會好過點。


       事實上，我是在一間叫做「晝夢夜行」的酒吧裏和朋友走散了。渾濁的空氣裏夾雜著烟草和酒精的氣息，還有那些濃妝艶抹的女子身上華麗的香水味道。吧臺上放著素色花瓶，插頽靡的白色長枝花朵。他就站在我的對面，兩根手指優雅地夾著香烟，另一隻手靜靜地停滯在空中，舉著一隻盛滿琥珀色液體的高脚杯，楞楞地盯著我的眼睛。


       欣然接過那只酒杯，一飲而盡，沒有絲毫慍色。他站在我的對面，用右手的手指輕輕地觸碰著嘴唇。他的嘴唇像是一隻飽滿的水果，具備了鮮艶的色澤，像極了我喜歡的櫻桃的色澤。我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是天生用來親吻的嘴唇。他在我的面前毫無顧忌地笑了。然後緩緩地捧起我的臉，微微地俯下身子，親吻我的嘴唇。如同雨點般的吻覆蓋住我的眼眸，臉頰，耳垂，嘴唇。


       他說他送我回家。我不假思索地說，好啊。然後我們冰冷地手指糾結在一起，像是寂寞了許久的樣子。很久以後，當我想起這個夜晚的時候，夢的軌迹在我面前紛紛陷落，而他的手指柔軟，在我的回憶間若隱若現。走過墻頭時，白色的薔薇輕輕探出頭，風過，白色的花瓣纏在他軟軟的頭髮上，花粉覆蓋在他長長的睫毛上。他多像是我夢中的王子啊。我的夢裏盛開著他的親吻，與生俱來的樣子。我記得那之後，我們說再見，很認真地說再見。然後他在走出很多步以後突然回頭，我叫柯其。


_囡囡


       那個叫囡囡的女孩總是在華美的午後來找我。她始終穿白色棉布裙子，頭髮松松地散落在肩頭，像是一匹柔軟的黑色緞子，明亮至極。她的眼瞳暗黑，像是小巧的花瓣，清亮如水。她笑起來的時候臉上綻放出桃花般的明艶，我可以毫不猶豫地說她的笑容是很動人很動人的。她的手腕上總有一寸溫柔，晶瑩地折射著周遭的目光。那是一條很漂亮的天然粉水晶鏈子。她在說話時習慣擡起手腕，抱著膀子，將左腕叠在上方，那條鏈子晃悠晃悠地沖我微笑，像是展示著自己凝聚的驕傲。


       囡囡說她喜歡城郊的寧靜，因爲她總是在那裏安靜地作畫。她喜歡畫教堂。教堂有著尖尖的圓頂，沐浴在聖光的安撫下，像是沈睡在母親懷裏純潔的嬰孩，有某種安詳至極的美。教堂周圍有鮮綠的草葉，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出鮮嫩的顔色，叫人歡喜的綠。她坐在那片草地的中央讀聖經，臉上呈現出幸福的光暈。我能够强烈地感受到她的快樂，她的快樂亦是我的快樂。


       我們相約去逛城西的夜市。她說她喜歡熱鬧。她在眼皮上塗了冰藍色的眼影，她說她依舊不喜歡口紅。她說她喜歡唇油，因爲之前她在春節晚會上看見趙薇，嘴唇塗過鮮亮的唇油後像是新鮮的水果，美妙至極。她亦喜歡那種清亮的感覺。她穿流蘇穗子的長裙子，頭髮輕輕地纏在指上。她像是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公主，頭頂著所有美好的光暈，她亦是我的天使。


       她蹦蹦跳跳地穿梭于那些精致的小店鋪。她欣喜若狂地告訴我，她手上那條別致的鏈子就是在這裏淘到的寶貝。她天真地笑著，然後迅速地隱沒人群中。時而從我身後跳出來，晃動著她淘到的寶貝；時而撒嬌地說她要吃這樣或者上那家店。我縱容著她，我在愛，雖然這只是我一個人的事。


       天空像是蒙上了一層黑色的天鵝絨。周遭有許許多多漂亮的燈亮了起來。晃若明星。那些不斷更叠的霓虹，這一季舞動的月光流動在我和她之間。她很認真地牽起我的手指，進了那間叫做「晝夢夜行」的酒吧。我記得吧台前堆滿了跳舞的人群，他們臉上流露出醉生夢死的神色。我要了那種琥珀色的酒精，轉身的時候發現我的囡囡不見了。我的心突然像是被某種凶狠的東西糾結起來，我亦不清楚那種痛楚的來源。


       我擡眼的時候看到了我的囡囡。她和一個男孩激烈地親吻著彼此。我看得出她臉上的幸福，我亦是不想去破壞她的快樂。男孩提出送她回家的時候她竟然想也不想就同意了。我跟在他們的身後，每走過一盞路燈就流一滴眼泪。漸漸漸漸地我的眼泪竟然像是河流般在我的臉上交彙。我聽到他們說再見，很認真地說再見。那個男孩說，他的名字是柯其。而我的名字是阮宇。阮宇。阮宇。我自己叫著自己的名字，泪流滿面。


_阮宇


       阮宇是我跟我很好的男生。我們幾乎無話不談。他總是遷就我這樣遷就我那樣，我突然覺得我在他的身邊就會自然而然地變成那個任性無法無天的小公主，永遠活在他的包容與疼愛之下。這是以前。後來我幾乎要擔心起來，他對我簡直是一種寵愛，我隱隱地察覺到他似乎對我幷不如我所想的那樣。我一直以爲，我們是超越男女關係的第三種關係。後來我發現我錯了，大錯特錯了。這令我多少有些心灰意冷。


       我頻繁地與那個叫做柯其的男孩碰面。我說我喜歡他。他揚起眉毛，認認真真地望著我的眼瞳。那些星星點點的泪花總算沒有出賣我。因爲我真的喜歡他，甚至對他有一點點的愛。這是後話。他的臉立刻綻放出明亮的花朵，如同我們在酒吧相遇時他臉上的笑意。他說你怎麽搶我的臺詞呢。然後我雙瞳剪水地笑了。我不想去想有關那個叫阮宇的男孩的事，因爲他令我太失望了。


       柯其送我回家。我站在門檻上認認真真地對他說晚安，我的夢中的王子，晚安安。在他剛剛消失在那個街角的盡頭的時候，我看到了阮宇。他從那盞路燈的後面走出來。徑直走到我的跟前。他說，我都看見了。你…我一時楞得說不出話，阮宇啊阮宇，你太過分了。我的眼泪就在我將要反擊他的時候掉下來了。幷且迅速覆蓋了我的臉頰。我聽到他的聲音突然柔軟下來，他軟軟地用聲音安撫著我，不要哭，好囡囡。一小束潔白的月光在我們之間流動，我撲在他的懷抱裏，我聞到他强烈的男子氣息，讓我安定下來，平靜下來的氣息。我踮起脚尖來吻他的嘴唇。事後我才發現這是多麽荒謬的錯誤啊。不過現在，我像是在夢中逡巡著。我們的嘴唇如同綫條織入書頁，夜色彼此滲透，在夢中糾結著天長地久。我依稀感覺到他的呼吸，沒有規律地散落在我的身體裏。


       我看到柯其。那個令我深愛的男子走到阮宇的身後。我下意識地停止了這個漫長而甜蜜的吻。急切地想告訴他，不是的，不是你所看到的這樣，我是愛你的。可是，上帝啊，有誰能告訴我剛才到底在做什麽。我幾乎是把他當成了柯其，深刻地愛慕著。啪。鮮紅的五指印印在我的臉。我被他一巴掌打得踉蹌地向後倒去。在我倒下的那一瞬，我看到他的嘴唇很快地翻動了一下，他說婊子。


_漂泊

       我看到她在我面前徹底地被我擊倒。不是因爲我狠心地一巴掌，僅僅是因爲我那句婊子。我的心突兀地糾結起來，鈍痛得像是有把銳利的刀子在割傷它。那個男孩從後面扶住了她踉蹌的身子。她躺在他的懷裏失聲痛哭著。剛才那種憤怒重新凝聚在我的膝下，我撇開他們，小跑步離開。


       那天晚上。我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蝴蝶銜走了陽光，留下絕望的投影；文鳥墜入大海，世界恢復碧藍；櫻花敗落一地，凄凉地對著我微笑…夢境的最後，我和囡囡站在人群擁擠的街口道別，我不能够看清她的臉，像是一出劣質的黑白電影，某個瞬間我們可以灰飛烟滅，某個時刻可以鬥轉星移。我只能孤獨地站在一邊，望著那些彼岸的花朵。我知道，我亦無能爲力。她站在那些舞動的月光的陰影下說永別，認認真真地說永別。


       醒來的時候想到一句話。時光悄然地更換著傷感的質地，却始終沒有見到你的模樣。很多很多年以後的某一天。我又再一次想起這句話。我眼底的海水在不知不覺中漸漸漸漸地退却。我喜歡這樣的一天。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_尾

       我亦不願再記得此事。關于兩個好男孩和一個壞女孩之間的故事。


       >我親愛的傻瓜們。愛如捕風。




_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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