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纪美国芭蕾舞的诞生（一）

青藤

二十世纪美国芭蕾舞的诞生(或者重生)，归功于一位妇人(这似乎是很自然的)，归功于一位来自俄国的女芭蕾舞蹈家(这似乎有点古怪)。但是，使美国对芭蕾舞重新发生兴趣的，确是那位不朽的安娜．巴芙洛娃。她的舞蹈团在美国东西两岸作了无数的巡回演出，使芭蕾舞成了一种轻快的、艺术的、持久的舞台表演形式，使美国人对芭蕾舞的兴趣苏醒过来。  

自从人们对"黑人恶棍"以及其后一些演出渐渐淡忘之后，芭蕾舞在美国的地位已无足轻重。一八八三年大都会歌剧院成立之后，歌剧芭蕾舞具备了少许永久存在的面貌，但是多年内舞蹈演员都是从外国聘请来的，等到要用团内当地的天才演出歌剧芭蕾舞时，能令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也不太多。  
"大都会"以及生命短暂的美国歌剧团，都曾经努力为提供优良的芭蕾舞给美国，或者至少是给纽约作过努力；但是人们对这一艺术的兴趣十分低落，使美国经历了五十年的芭蕾舞衰退时期。直到一九○八年，丹麦伟大的女芭蕾舞蹈家阿德琳．日奈到纽约，两年之后巴芙洛娃在纽约首次演出，令观众震动后始告结束。  

日奈第一次为纽约人士演出节目，是音乐舞《灵魂之吻》，但一九一二年她在"大都会"演出了全部是芭蕾舞的作品"舞"，要重新表现出从前许多名芭蕾舞蹈家的舞蹈特点。日奈在一九一七年退休时，往来于伦敦 (她住家和获得最大声誉的地方) 和美国之间。在美国，她的轻巧细致和痛快的风格，受到美国观众的喜爱。  

巴芙洛娃在美国首演，是在大都会推出的《歌碧丽业》。她和米克海尔．莫特津同舞，由大都会芭蕾舞团助演，一演就立即轰动了。在那一季节中，这位伟大的女芭蕾舞蹈家与莫特津在纽约和其它地方演出，也很成功。因此，他们被邀在次年带他们自己的舞蹈团再到纽约演出，结束后又顺延到全国各地巡回演出。  

欧洲战事爆发，巴芙洛娃便在伦敦组成一个舞蹈团，开始在北美和南美巡回演出，在战争结束时，除了俄国，她在世界各地的表演，都得到成功。从一九O一年起，直到她一九二五年最后一次到美国演出时为止(她本来应邀于一九三一年回美国，但那年她因肺炎在荷兰逝世)。大多数美国人把巴芙洛娃和芭蕾舞看成两位一体的事物。  

巴芙洛娃和莫特津到美国共同演出了两季之后，便分手了。后来有不同的伴舞者先后到美国演出。她所率领的舞团在美国各地大小剧院、电影院、学校等处演出。她为观众们带来了像《吉赛尔》那样的古典作品以及福金为她创作的《垂死的天鹅》。她上演的节目极多，但是尽管她早期曾和福金过往很密而且接近他那种叛逆的思想，她基本上是个传统主义者。她的演出无可否认是有不少东方风格的舞蹈的，但她所擅长的是古典的技术。  
在巴芙洛娃时代，多数的评论家和舞蹈史家，都认为除了极少的例外，她采用的舞谱并不是很好。但是她的舞蹈的素质，却从没有低落到她自定的完美的高水平以下。她具有完美的舞蹈者的身体──强壮修长的双腿，美妙细长的手臂，拱伸的颈部，纤巧多姿的手，完整均匀的胴体──加上能化难为易的，训练彻底的技术，使她能把我们认为只能见于天才之中的那种美和力量，结合在一起。  

巴芙洛娃表演跳舞时，多少有点像个教师，因为她通过舞蹈教会了美国人去爱好和尊重芭蕾舞。她为小女孩们带来了多少梦想，为母亲们对她们的孩子前途促成了多少想望，简直无法估计。由于巴芙洛娃，美国人非但愿看芭蕾舞，而且很多人希望参加芭蕾舞活动。

现在，在她去世很久之后，她的形象和关于她的传说，在美国仍旧深植芭蕾舞界，因为她虽然没有在舞蹈界中创造了什么新的派别，也没有遗留什么主要的芭蕾舞作品，而且她的舞蹈天才也随她逝去，但是她的完美的标志，至今仍旧是学芭蕾舞的女学生的导向和目标，也许今后，永远是世世代代芭蕾舞学生追求的境界。  

一九一六年，另一队俄国人的芭蕾舞团又来了，这次来的是那伟大的迪亚格列夫舞蹈团，在一九○九年巴黎首演时一扫西欧芭蕾舞的颓风。这种芭蕾舞和巴芙洛娃所提供的很不相同。这是以福金发扬、由其它人士继续推进的新原理为基础的芭蕾舞。这是最现代化、明快、生动、老练的芭蕾舞。  

迪亚格列夫两位最有名的明星，涅钦斯基(当时被拘留在匈牙利)和卡罗维娜(正在伦敦演出)都没有随团赴美。但是在美上演那一季虽然财政和心情上都发生困难，在艺术上却是成功的。演出中动人的节目，有《柏特鲁殊卡》、《林中仙子》、《斯启希拉沙特》(都是福金的作品)和涅钦斯基引起议论的《牧神的下午》(由马辛舞出)。较早时期中，吉乐德．霍夫曼曾经试演了三出福金的芭蕾舞作品。  

一九一六年较后时期中，涅钦斯基来到美国和一组迪亚格列夫舞蹈团的人员，一九一七年全年作巡回演出后，在美国创造了他最后的芭蕾舞《优伦斯比吉尔》。莫特津和巴芙洛娃共舞，赢得了一致的赞誉；在欧洲被誉为最伟大的男舞蹈家的涅钦斯基，在美国也受到一致的赞誉。他那惊人的跳跃，那粗野的力量，那登峰造极的艺术技巧，证明人们听到的海外传说是事实。  

但是，当时美国境内许多事物发展得很快。涅钦斯基和迪亚格列夫舞蹈团离去后不再回来。又编又舞的莫特津，最后转而教舞，在他一生较后的时期，成为演出者。率领迪亚格列夫舞蹈团首次在美国巡回演出的阿道尔夫．波尔姆，在美国自行组织了芭蕾舞团，在二十年代初期，福金定居美国。巴芙洛娃、迪亚格列夫和涅钦斯基在美国开拓了新的芭蕾舞领域，从旧世界来的芭蕾舞领导人物已经准备开始他们在新世界进行的扩展工作。  
但是，直到一九三三年为止，芭蕾舞事业在美国仍是不大稳定的。一九三三那年，蒙地卡罗俄国芭蕾舞团到美国，在纽约演出后，又作了巡回演出，在艺术上很成功，但在财政上几乎失败。但是率领俄国芭蕾舞团到美国去的经理人S．胡洛克知道不论美国自己是否觉察，它已经有接受芭蕾舞演出的准备。因此接着几个季节中，蒙地卡罗俄国芭蕾舞团接连到美国演出，不出几年，虽然仍是用原来的名字，已经变成一个美国的团体了。  
俄国芭蕾舞团继承了迪亚格列夫舞团(迪亚格列夫已于一九二九年去世，团员也各自东西)，以瓦西里．迪．巴西尔上校为团长，编舞主任是莱奥尼达．马辛，领导女芭蕾舞家是亚历山大．丹涅洛娃，还有三位所谓"娃娃芭蕾舞家"塔玛拉．托玛诺娃、爱丽娜．巴洛诺娃和姐妹亚娜．里亚布钦斯卡。这舞蹈团在美国最初上演的节目包括了迪亚格列夫时代的作品以及马辛的新芭蕾，其中有他的交响乐芭蕾舞《恶兆》(柴可夫斯基的第五交响曲)，《歌舞》中采不用现代舞的动作(勃拉姆斯的第四交响曲)和贝辽斯的《幻想交响曲》。较后时期马辛的交响曲芭蕾舞有《迷宫》(舒伯特的第七交响曲)、《第七交响曲》(贝多芬)和《红与黑》(肖斯塔可维支的第一交响曲)。马辛还有一些较轻松的作品，其中有不朽的《美丽的多瑙河》及常受欢迎的《快乐的巴黎人》。  

俄国芭蕾舞在美国显然很受欢迎。从一九三五年开始，大都会歌剧院成为一年一度的芭蕾舞表演开始的剧场，场面庄严，一如以前歌剧和交响乐演奏开始时那样的盛况。但是，在蒙地卡罗俄国芭蕾舞团内部也有纠纷，到一九三八年时该团分裂，一部分由迪．巴西尔领导，另一部分由马辛领导。  

迪．巴西尔在分裂后维持他的团体多年，觅取新明星和编舞家，在伦敦、纽约和马辛领导的蒙地卡罗俄国芭蕾舞团打对台，到世界各地去巡回演出经常换名，其中较为人们熟悉的名字是"真正俄国芭蕾舞团"。维持原来名称的是马辛的舞蹈团，算是立住了脚。

一九四○年时，马辛邀到的一流明星，阵容雄厚。丹涅洛娃、阿丽茜雅．马可娃和米娅．斯拉文斯卡是女主角，在男主角方面的辉煌阵容则以伊戈．尤斯基维支、安德烈．伊格列夫斯基和法莱特立克一富兰克林为主(迪．巴西尔的团体在一个时期中可以拿"娃娃芭蕾舞家"和戴维．李启尼及安东．多林作号召)。不过，在演员人事方面从来没有一贯不变的。明星和单独表演者有来有去，有的加入了其它团体，有的作客串演此出，有的自行组团，只有始终爱好芭蕾舞的人以及很仔细的芭蕾舞历史研究者，才能说出某人在某一时期中属于某一团体。  

但是，丹涅洛娃却始终没有离开蒙地卡罗俄国芭蕾舞团。她年复一年地在该团中演出，在纽约和全美各地都受欢迎，成为全美最闻名和最受爱戴的芭蕾舞星。她和芭蕾舞艺术的关系密切难分，以致有一晚在大都会演出《快乐的巴黎人》中的手套小贩时，她一出台就全场鼓掌欢迎，掌声不绝，使演出不得不为之停顿数分钟之久，令她泪盈双目。这种场面，在接着几个演出季节之中，成了观众们每年一度的向这位芭蕾舞家表示的敬意和对这愉快的、有她参加的《快乐的巴黎人》演出的欣赏。  

后来，马辛退出了"俄国芭蕾舞团"。在舍奇．丹罕领导下，这个团体继续演出，几起几落。经年累月的下来，俄国芭蕾舞团虽然拥有丹涅洛娃和富兰克林等一流明星，声誉不免渐减。它终于变成了一个巡回舞团，上演一些渐告陈旧的以及一度受人欢迎的节目，如《胡桃钳》和《天鹅湖》，以及马辛的《快乐的巴黎人》及《多瑙河》等。  

当然，它也不时推出一些新的作品；不过除了四十年代中期和乔治．巴兰钦合作，在一个短时期中由这位伟大的编舞作家提供一些他的得意之作给该团之外，该团的编舞水准往往在标准之下。五十年代最初五年，俄国芭蕾舞团只是在纽约城郊一带演出，多数在路易松体育场，不再在百老汇。在哥伦比亚公司安排售票，并且在力求恢复该团的声誉的情况之下，特邀请了玛里亚．塔尔启夫任女主角(当时她在纽约市芭蕾舞团，利用一年的休假期参加俄国芭蕾舞团)。待遇是从来没有过的每周二千美元。